文|高绪丽
那天,车子正好送去维修了。毛病是常年累积的磕碰,不影响行驶,但暑日里心浮气躁的我实在不想再看它一身旧疾,就把它送去了大修厂。本来想着第二天骑电动车上班,反正也不远,可是,到了上班的点却发现忘记给电动车充电,于是,手足无措之余免不了一通自我埋怨。
在等待出租车到来的时候,我在拥挤的早高峰时间段,忍受着时间一分一秒地拉扯。
早上8点钟,离开地平线的太阳已经如同一团燃烧的火球悬挂半空。小区附近有两所学校,从这条路上经过的人流和车辆很快像洪水一样涌入我的视线,又迅速淹没在瞳孔的海里,不留踪迹。我睁大眼睛,想象自己举着个放大镜,能早一点从车流当中找到那个刚刚念了数遍的车牌号。
总之,那个早晨,我在炎热、焦急、郁闷中度过……
现在,我双手撑在木廊桥的栏杆上,眼前的青翠荷叶簇拥着亭亭玉立的荷花,好像画卷里面流动的水墨,绕过不远处的高楼林立,向远处慢慢扩展铺陈开来。
烈日下,偶尔微风轻拂面颊,水波轻颤,空气里弥漫的若有若无的清香,萦绕在我的鼻端。一只水鸭子悄悄混在一大片荷叶中间,一只蜻蜓立在粉嫩花瓣的最上端……看着眼前的一切,水一般的柔情慢慢滑过我的心尖,此时,暑热也偃旗息鼓、褪去浮躁,人,很容易安静下来。
旁边年轻的妈妈正指着不远处的一朵莲,给她的小儿朗诵一串串与莲有关的诗句,小儿听得仔细。一个迈着大步的女子经过他身旁时,冷不丁冒出一句:“步步生莲!”
我和年轻妈妈、小儿一同转头望向那位女子,只见她朝我们俏皮地挥挥手,然后像风一样拐进廊桥的另一端,消失在人流里。
我跟朋友吐槽那个慌乱的早晨,朋友劝我:“是你逼着自己去找不快乐。你为何不转念想想,假若那个早晨,你好好看一看路旁开在草丛里的小花,你会发现它开得正当时,它有着玫红色的类似蝴蝶翅膀的花瓣。在你旁边有一个公交站点,那里有提着大包东西的老人正在等待通往他孩子住处的公交车,他的孩子肯定劝过他不要那么麻烦,城里什么买不到?那位老人肯定也会说所有老人都说过的一句话:放心,我有时间。你要是肯转头看看他们,你就会觉得自己经历的都不算什么了。”
此时,我与朋友也就是那位年轻妈妈还有她的小儿在荷花深处流连忘返。
其实,再回想那个早晨,我现在已经接受了每一件事情的发生。没有给电动车充电,可以早起;没有早起,可以打车。不过多关注自己在心里建起来的那道墙,它会阻碍照进来的光。学会转念,允许每一件事情发生,珍惜眼下、珍惜当前才是至关重要的。
导演贾樟柯喜欢把镜头对准小人物,当摄像机开始转动的时候,混乱的街道、嘈杂的声响,以及维持不了的关系,让一个个小人物看似漫无目的地追逐起来。转念细想,他们不就粗糙而又生机勃勃地生活在我们每个人的身边?而我们自己又何尝不是那些人物中的一个?
这样想来,心境不自觉开阔许多。我在木廊桥的拐角处找了木椅子坐下,身旁坐着一位身穿素色碎花衬衣的阿婆,身旁立着的男士想必是她的儿子。
听那位男士介绍,他很早就想带娘到这里看看荷花,虽然村里也有一条河,也有荷花,但总不及这里看上去波澜壮阔。
那位阿婆看看我,有些不好意思地说:“在村里,是一个人看荷花,那荷花都能数过来。到了这里,不仅有人陪,荷花也一眼望不到头……”
如火一般可爱的阳光里,我坐在荷花深处,听岸边树林里传来的蝉鸣声从天边直响入云中。一朵清新脱俗的荷花,它的根却长在淤泥深处,而那些蝉鸣声,也是被炎热从大地里唤醒的高亢。
一个热情的夏天开始了!
(作者为山东省散文学会会员、烟台作协会员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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